
愚公移山的故事里,太行、王屋两座山挡住了愚公外出的道路。
七岁的卡友地带抬头望去,眼前不仅有阻隔物流上下游的峰峦,还有横亘在货车司机之间的命运大山。
文|白泽
“被困在系统里的,不是仅有外卖骑手。”
从《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到最近的《六成以上外卖骑手没有社保》,人们开始越来越多的把眼光聚焦于外卖骑手这个灵活就业群体。大众感叹于这个群体虽然早已深入我们的日常生活里,但作为原子化的劳动个体有太多的痛点亟待解决。
在八大灵活就业群体里,有这样一个群体比外卖骑手劳动原子化程度更高,得到的关注却更少。他们是撑起中国公路货运版图的人,他们是把自己关在几平方米的驾驶舱里的数千万分之一,他们是—货车司机。
原子化的单独工作是卡车司机劳动过程的重要特征,这种特征不仅是大多美国公路片那样表现出一种对自由的追求,原子化工作的另一面是无尽的孤独和寂寞。太多货车司机的生活空间也在货车上,工作空间和生活空间的概念在货车司机身上基本被混淆。
2014年,卡友地带自有在线社区上线。早期的卡友互助社区建立的载体还是QQ部落,卡友在社区中分享着自己路上的故事和跑车经验,对于他们来说,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让自己释放表达欲望和满足社交意愿的出口。
2015年,卡友地带首部微电影《夜曲》发布,播放量1500万+。这个视频讲述了一个货车司机“黑哥”在雨夜中货车车胎陷入泥沼,被卡友地带其他会员前来救助的故事。
视频内容虽然简单,但也许是因为少有文艺作品将目标对准“货车司机”这个容易被忽视的群体,也许是这个视频里传递的“互助”精神触及了卡友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这个视频很快在卡友的圈子里引起了轰动并得到了大量转发,卡友地带再次吸引了一大批货车司机加入。

2016年9月,经过研发团队的日夜奋斗,卡友地带app正式上线。数百万卡友聚集在这个为他们创立的用户聚集平台里,不仅仅是交流跑车的经验,更多的时候他们找到了一个情感交流的地方。虽然他们还是置身于一个几平米的封闭驾驶舱,但可以通过卡友地带在各自孤立的单元里,维系着情感的纽带和温热犹存的生活。
卡友作为日夜奔波在道路上的人,遭遇意料之外的状况是他们工作中的常态。
卡友提出要进行互助,他们希望在卡友地带上的司机们无论谁受伤或者去世都可以得到其他所有用户的捐款和帮助。
这不仅仅是他们需要一个释放善意的出口,更是他们对自身愿望的自我投射。
2016年12月12日,在卡友地带工作人员的努力下,卡友地带互助保障计划上线,这也是首个卡车司机的公益互助保障。
截止2021年10月18日,卡友地带的互助保障计划一共捐助了179个家庭,共为身故卡友家庭筹集了5350.12万元。
没人希望这个数字能有增长,每一个数字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庭破碎的故事,这些故事既不同又很相似,像一粒石子扎在逝者亲人的心里,更像一座大山压在了整个家庭的头顶。
自成立以来,卡友地带累计求助总数超300万;累计参与互助超过4373万人次。仅凭这些互助或许还不足以成为搬走整座大山的利器,但无数简单的善举日积月累,至少可以在这座大山上辟出一条条通往美好未来的路。
如果让我选一个人当作卡友地带会员的缩影,我想我会选择莎莎。
初次见到莎莎时,我以为她是某个物流公司的会计,眼前这个穿着粉色卫衣戴一副黑框眼镜的瘦弱女人很难让人把她跟传统印象中的货车司机联系在一起。

莎莎在现场给货车装货
莎莎高中时一直是班上第一名,毕业时考上了白城师范的本科,因为家里条件不允许早早的踏入社会打拼。
涉世之初的第一份工作,莎莎在一个饭店当服务员。饭店隔壁有一个被人租下来的院子,专门用来停放自己家的货车和货物。
有一天 饭店老板笑咪咪告速她:“莎莎,有个后生看上你了。” 莎莎就这样跟隔壁院子里那个从事货车生意,总来饭店光顾却不敢看她的小伙子走到了一起。
刚开货车时,莎莎喜欢挑晚上的时候出发,与其他夜晚跑车的货车司机不同,莎莎并不是因为晚上高速上车少,路比较顺畅才喜欢晚上出发。
她有一个很特别的理由,她说:“我一个女人开这么大的货车,平时在路上老被人用很诧异的眼光看。晚上人少一点,没有那么多人看我,就算看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
聊到一半,我跟着莎莎一起上了货车,她没有时间坐在某个地方接受采访。
也许是莎莎习惯了坐在货车驾驶舱的日子,话匣子逐渐打开,莎莎聊起了自己很羡慕能上大学的那些人,聊起了自己怀孕了依然在拉货,聊起了自己买了烂尾的房子,聊起了自从有了卡友地带再远的地方也敢去……
莎莎的跑车生涯并非一帆风顺,2016年3月8日妇女节当天,莎莎在一次救援完卡友继续送货的路上,因为太过疲惫开着车撞到了隧道口,副驾驶的座椅、水箱、挡风玻璃在巨大的冲击下全部报废。
路政的工作人员来了之后,见到莎莎第一句话是:“你一个人?”
路政的工作人员绕着车转了一圈,又问:“你一个人?”
因为这次事故,莎莎的腿留下了后遗症。言语中我其实一直在等她说“早知道不去救援那个卡友就好了,我也不会在回来的路上出这个车祸。”
但从头到尾,她只是说了老公对她的鼓励,说了自己怎么样去处理事故后续,说了卡友地带的工作人员后续埋怨她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说。
因为拉的胡萝卜属于绿通货物,莎莎在路过收费站时被要求下车检查。
趁这个间隙,她用货车水箱里的水简单抹了一把脸,拿出手机跟父亲打起视频,匆匆聊了两句后又赶紧挂断。她的父亲因为疾病基本丧失了语言能力,每日的视频或许不是为了表达想念,更多的可能这是一种确认莎莎是否安全的方式。
上车以后,我本来想主动把这句话抛出来,想问她会不会因为救援这个卡友出车祸觉得后悔,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值一提。
恍然中我忽然发现,卡友地带的这七年移山里挥动锄头的不是只有工作人员,在山的那一头有更多像莎莎一样的人也在默默移山,也正是因为这些人我们才有了移山的信心,他们的移山才是对现在和未来释放的最大善意。
此时莎莎的车上音响在放beyond的那首《真的爱你》,歌里唱到:“无可修饰的一双手,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
我把头转过去,鼻子忽然泛起阵阵酸意,假装看起外边的风景。
“今晚的雨真的很奇怪,有的雨滴竟然可以穿透玻璃,滴到我的脸上。”